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 白玫瑰红玫瑰哪个才是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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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|江徐
换个角度看，张爱玲的《红玫瑰与白玫瑰》是一部讽刺小说，讽刺个人命运的荒诞。
站在人生十字路口，面对得失取舍，自以为那时做了正确选择，到后来才醒悟得不偿失，人生的底色乃是苍凉之境。
就说这部小说里的佟振保吧，年轻的时候，他努力奋斗，奋发向上，到国外留学期间，嫖归嫖，面对正经女人，还是以礼相待，只因他懂取舍、知进退。
佟振保的初恋女友叫玫瑰，恋他恋得不行，他对她也很着迷。但他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，能给她什么，不能给她什么——他不愿为了爱情放弃事业，不愿为了女人放弃国内的机会。所以，即便在荷尔蒙飞扬的年纪，也克制住了自己。
回国后，佟振保暂时租住在一位老同学家，因此机缘认识了这位老同学的妻子王娇蕊。初次见面，三言两语，佟振保冷眼看懂了她——一名养尊处优任性妄为的少妇，火热、放浪、娶不得。
不巧或者说凑巧的是，他恰好喜欢这一类型的女人。情欲与道德一次次抗争，她有意无意地一再勾引，他最终被王娇蕊征服，时机得当，两人睡在了一起。
一向玩玩而已的女人，这次动了真心，她愿意为他放弃婚姻，痛改前非。她是真的爱上他了。
他呢，不是不爱王娇蕊，只不过，相比而言更爱自己，更爱自己打下的江山。和从前一样，他不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前途。
有一句歌唱得很对：“女人可以爱到义无反顾，男人只能爱到相当程度。”佟振保先舍弃天真的初恋玫瑰，又舍弃热烈娇媚的红玫瑰，而后选择一朵圣洁的白玫瑰。
佟振保的白玫瑰叫孟烟鹂，“身家清白、面容姣好、性情温和、从来不出来交际”。总之，在婚姻当中，她是一个体面的妻子，一件漂亮的花瓶。
天底下，每一个家庭、每一桩婚姻，不管表面看起来怎么光鲜，都有不可为外人道的隐疾。
孟烟鹂也爱丈夫，那种爱，只因为对方是她丈夫。他俩从一开始就没多少话可说，她是沉默的，苍白的，冷淡的，要命的是，她还不喜欢“室内运动”。起初，佟振保还觉得妻子“像熟睡的鸟似的不发达的乳”可爱，过了新鲜期，他对她的身体便不再感兴趣。
很快，在他眼里，她成了一个乏味的妇人，成了沾在衣服上的一粒饭黏子。
婚姻中得不到满足，就去外面寻求刺激。佟振保也是如此，不再像从前那样克制自己，他在外面找女人，还专门找胖一点黑一点的，觉得这样做对于失去的初恋与王娇蕊是一种报复。
真的是为了报复她们吗？
她俩又有什么值得他报复的呢？
如果要说报复，报复的也是妥协于世道流俗的自己吧。
为了自己的事业，为了母亲的感受，为了亲朋好友与社会舆论的目光与评价，为了保持一个完美人设，佟振保一再舍弃爱情，后来牺牲婚姻，娶了一个自己并不爱然而合乎理想的妻子。
尽管不快乐，然而这是他一手创造的对的世界。
在这个对的世界，他得到什么呢？
冷冰冰的婚姻的壳，缺乏沟通的同床异梦的妻。
他当初娶她，也无非看中她娴静、圣洁，娶回来可以安心地放在家里。谁料到，这娴静圣洁的妻，后来也和红玫瑰一样——勾搭上别的男人。
佟振保从未想过，自己的妻子，看起来圣洁的白玫瑰，也会背叛自己。
有一天，他半路回家取伞，看到裁缝在自己家。两人的慌张，刻意的欲盖弥彰，各种蛛丝马迹，泄露出这对缺乏经验的狗男女的秘密。那男人身材佝偻，脸色苍黄，脑袋后面还长有癞痢疤，很没出息，“看上去也就是个裁缝。”
佟振保冷眼看着，嘴上并不戳穿，心里却骂着奸夫淫妇。他愤愤地想：“我待她不错呀！我不爱她，可是我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。我待她算不坏了。下贱东西，大约她知道自己太不行，必须找个比她更下贱的，来安慰她自己。”
在他看来，圣洁的妻，做了龌蹉的事。她不但背叛自己，还找了一个不如自己的男人，而且她跟那人并没有感情！
多么讽刺——曾经，自己的情人是别人的妻子。如今，自己的妻子成了别人的情人。
以为自己以钢铁一般的意志，放弃真心喜欢然而娶不得的红玫瑰，娶了并不喜欢然而自以为放心的白玫瑰，不成想……
怪谁呢？
怪孟烟鹂吗？自己的男人不爱她，还在外面寻花问柳，她就不能同样在别处谋求安慰？
怪佟振保吗？他已经委屈自己、按照外界对自己的要求组建理想婚姻，他也曾努力让妻子喜欢上“室内运动”，还建议她学习。可惜，就是尿不到一壶里去。
说到底，一开始，他就选择错了——选错了一个不对的人，选错了一桩不适合的婚姻。话说回来，即便他有勇气顶着道德压力，娶了红玫瑰，时间久了，激情过了，红玫瑰就不会成为墙上的一抹蚊子血么？
很多时候，人生看起来是一个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过程。这究竟是幸运，还是遗憾，还要看个人真正想要的，到底是东隅的红玫瑰，还是桑榆的白玫瑰。
最终，佟振保没有戳穿妻子的出轨行为，两个人在千疮百孔的婚姻之网中装聋作哑，时而沉沦，偶尔反悔，按照同一个剧本，演着各自的折子戏。
【作者简介：江徐，80后女子，十点读书签约作者。煮字疗饥，借笔画心。已出版《李清照：酒意诗情谁与共》。点击右上角“关注”，收看更多相关内容。】